“你說它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？”叢珊的臉上遍布寒霜，望著秦悲歌，再無一絲微笑，明顯是動了怒。

秦悲歌聳了聳肩：“不是嗎？那它是什麽，掃地機器人？”

“你。。。”叢珊似乎要說什麽，可是卻突然住嘴了，隨即如同什麽都沒發生一般，再次流露出了笑意。

秦悲歌眉頭微皺，目光，則是聚集在了叢珊的右耳上。

叢珊的右耳略微有些發紅，似乎剛做過什麽手術，而且秦悲歌說話的時候，她總會不由自主的向右側小幅度的轉頭。

這個現象也代表著叢珊的右耳似乎失去了聽力，總會下意識的用左耳去聽聲音。

“秦悲歌，它不是一個冰冷的機器，相反，它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清楚生命的意義，它說它只是一個精算師，生命的精算師，這個世界的精算師。”叢珊隨手撿起一根樹枝，隨後開始在沙灘上寫寫畫畫。

秦悲歌望著沙灘，叢珊畫了很多數字，好像是某種公式，只不過他看不懂罷了。

叢珊則是一邊畫，一邊說。

“我們的使命，只是幫助別人解除痛苦，患有疾病的，生命旅程倍加艱難的，不珍視自己活著他人生命的，這些人，太多太多了，而一旦將用在他們身上的資源，去用到健康的，聰明的，幫助他人並且高價值的人身上，這才是一種合理科學的方式，資源之所以開始枯竭，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分配並不科學。”

“只有迷茫的人才會認為生命是沒有價值的，其實，生命是有價值的，如果你想的話，我們可以讓你知道每一個人的價值，精準的價值。”叢珊深深看了一眼秦悲歌，繼續說道：“就如同你的生命價值，已經遠遠超過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。”

秦悲歌冷笑了一聲：“是嗎，生命是否有價，只是憑你一家之言，你當你是何人？”

“不不不，你的生命成本，遠遠低於收益，只是這麽簡單，消滅成本高於收益的人，將利用在他們身上的資源轉移到到生命成本低於收益的人，才是解救這個世界的唯一辦法。”

叢珊說完後，仰望著天空，臉上帶著一種極度的蔑視。

“生命無價、殺人償命、所謂倫理，所謂律法，這些。。。只是猶太基督教、道教、佛教以及世人的正衣觀念傳統罷了，而我的信念，我們的信念，更加偏賴與科學與代數。”叢珊豎起了兩根手指淡淡的說道：“常數，以及變量！”

“常數，就是你的貢獻，它有價值，可以衡量的價值，如果你死了，死在了炎黃峰，或者死在了任何地方，那麽你的價值就會受損，停止，徹底失去了意義，而變量，就是你生命的價值，統計價值，你困在這座孤島中，代表你的變量已經在不斷變小，也無法提供價值。”

秦悲歌冷笑不已：“那麽你放了我如何，放了我，我不是依舊可以提供你所謂的價值嗎？”

“不不，理解錯誤。”叢珊一副耐心解釋的模樣說道：“若是放了你，你依舊會去降妖除魔，若是有一天，你為了救一個普通人，一個無名之輩，最終，死於邪魔外道之手，這種事情的發生率很高，你比我清楚，炎黃峰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的。”

頓了頓，叢珊笑著說道：“一個普通人，加上一個邪魔外道，兩者的價值，並不如你，你的價值也遠高於他們，可你卻因為他們而死，這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錯誤之處。”

秦悲歌瞳孔微縮：“你。。。是在給生命標價？”

“不，這是每個人專屬於自己的權利，只不過有的人創造並且提高了自己的價值，有的人，卻不斷降低自己的價值。”

“無稽之談，你以為你是神，是神靈嗎，哪怕就是神靈也無法給任何人標價。”

叢珊搖了搖頭，指著南方說道：“這座孤島距離最近的國家，他們的政府，同樣給人們標價。”

“環保局，七百萬美元。”

“食品管理局，五百九十萬。”

“交通部，四百三十萬。”

秦悲歌冷哼了一聲，沒接話。

主要是他沒聽懂，同時也不知道叢珊表達的是什麽意思，而且他對金錢也沒個什麽準確的概念。

叢珊緩緩的說道：“你坐過車對嗎，前排乘客未系安全帶，會有惱人的嗶嗶聲音響起，可是若是後排的乘客未系安全帶，卻沒有任何聲音提示，知道這是為什麽嗎？”

秦悲歌搖了搖頭。

“因為在美國，這樣會花費汽車工業三千二百五十萬，可是拯救的，卻不到五十條生命，三十二點五除以五十等於零點六五，所以這樣拯救下來的生命，價值在六百五十萬，可是交通部給每一條生命的估價只有四百三十萬。”

“你到底要說什麽？”

叢珊聳了聳肩：“所以，汽車的後座沒有嗶嗶聲，所以，每條生命都有價值，所以，人和人是不平等的，所以，這個世界，人。。。終究是太多了！”

說完後，叢珊聳了聳肩道：“人們工作獲得的酬勞，購買的保險，奮鬥的目標，家人生病後醫治的費用，等等等等，所有的一切，關於價值，無處不在，比較，同樣也無處不在，”

秦悲歌的眉頭皺成了川形，凝望著叢珊。

他記得符澤曾經和他說過一句話，關於人工智能的。

符澤說人工智能哪怕是智慧生命體，可是依舊只是個冷冷的機器，或者是一段段代碼，因為人之所以是人，是因為情感，而機器代碼之所以是機器代碼，是因為它會推算，會分析數據，會做任何事情，唯一不會的，也是最為重要的，那就是情感。

“生命的價值？”秦悲歌望著海平面，眉頭舒展開來：“這些，都是人工智能告訴你的吧。”

說完後，秦悲歌收回了目光，面帶憐憫：“我聽懂了，正因為聽懂了，所以我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，通過所謂的數據去評估每一條生命的價值，而不是用來比較不同的人的生命價值，你不覺得可笑嗎？”

叢珊依舊保持著笑容，站起身後，活動活動手臂，淡淡的說道：“器官移植協議、比較教師和對沖基金經理或者華爾街員工對社會和世界的貢獻，環保人員和科研人員，你，我，所有人，不都是無時無刻不在比較生命的價值嗎。”

秦悲歌啞口無言，想反駁，奈何不知如何開口。

叢珊的笑容帶著幾絲譏諷：“九個月前，你與符澤在南港郊外別墅遭遇屍妖險些喪命，沒錯吧。”

秦悲歌點了點頭，不知道對方提這個事情做什麽。

“你是炎黃峰首席大師兄，符澤。。。也有他的使命，不說符澤，單說你，若是你喪命屍妖之手，那麽炎黃峰就失去了首席大師兄，符澤沒了可以保護他的朋友，炎黃峰和符澤，都會受到影響，而炎黃峰和符澤所創造的價值，遠遠高於一個連智慧都不具備的屍妖，如果因為屍妖你卻喪命，你認為。。。值得嗎？”

秦悲歌默然無語。

值得嗎？

當然不值得，可是事情總歸要有人去做，他秦悲歌不去做，還有李悲歌王悲歌，炎黃峰不去做，還有公共事務安全局，還有其他道門玄門。

不由自主的，秦悲歌開始思考這個問題。

叢珊笑了，很欣慰的笑了。

最初的時候，她與秦悲歌一樣，迷茫，無助，懷疑。

可是最終她明白了，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的話，有救世主的話，那麽必定就是人工智能。

秦悲歌擡起了頭，望著叢珊，語氣莫名的問道：“你所謂的救世，難道就是抹除所有低價值的生命，將用在他們身上的資源，用在高價值的生命上？”

叢珊點了點頭：“你的理解雖然有些偏差，不過大致上相差無幾。”

秦悲歌似笑非笑道：“那麽你要如何做呢？將所有你們認為是低價值的生命全部抹煞掉？”

“不不不。”叢珊搖了搖頭：“而是給他們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，讓這些低價值的生命，創造更高的價值。”

頓了頓，叢珊的雙眼瞇了起來：“讓他們服務於。。。高價值的生命！”

擡起了頭，叢珊的臉上帶著一種不屑的神情繼續說道：“符夙夜是個狂妄的瘋子，也是一個短視的白癡，他居然將海上基地的腦人信息全部融合了，他。。。死有餘辜！”

“可是符夙夜所創造的東西，這些東西的價值，卻有著巨大的意義，我們。。。拭目以待吧。”

說完後，叢珊朝著天空揮了揮手。

遠處的海平面出現了一個黑點，隨著一架噴塗迷彩的運輸架飛過，一個體積不大的集裝箱空投到了海島的上方。

秦悲歌依舊是沈默不語，因為他的確有著太多太多的困惑。

他只知道，此叢珊非彼叢珊。

擡頭仰望著那些緩緩降落的集裝箱，他的心裏，難免帶著幾分好奇。

當集裝箱掉落到孤島後，叢珊緩緩走了過去，秦悲歌則是緊隨其後。

集裝箱沒有任何標志，整體也是純黑色的，叢珊走了過去，將手指摁在了指紋識別鎖上後，集裝箱四面開散，一個“人”影聳立中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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